“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果这句诗文放在现代,老艺术家会想到四川大凉山,正确来说,是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以下简称“凉山州”)。2021年,火遍全网的TVB综艺《无穷之路》第一集提到的便是凉山州昭觉县的“悬崖村”。2556级钢梯、四五个小时,主持人贝儿笑称“‘死顶’才爬得上去”。在凉山州,像这样建在高山之上的村庄还有很多。深山沟壑成了最天然的屏障,人们对其一无所知。然而,当2020年底,四川省人民政府宣布凉山州最后7个贫困县成功脱贫时,世人的目光才首次聚集在这里:
老艺术家愿称之为“中国最后一片处子地”,大量尚未被开发的世界级古冰川、原始森林、湖泊、山原、大峡谷、平坝藏在这片6.04万平方公里之地。顺着雪山的脉络,孕育出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彝族,他们神秘的风俗、文化、语言与这片土地休戚与共,又被称为“直过民族”(指从“原始社会”直接过渡到“现代社会”)。
凉山州,位于川西南,小众到不能再小众。它的小众是有道理的,全州被96.85%的山地丘陵所包围,令人们有眼不识“凉山”。
位于青藏高原、云贵高原向四川盆地的过渡带,西跨横断山脉,这就意味着,凉山州的相对高差极大,从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到300多米的江河出口均有。而从青藏高原一路南下的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仿佛约好似的在大凉山汇合,咆哮狂怒,共同切割出山高谷深的面目。△央迈勇雪山,位于四川甘孜州和凉山州交界 / 图虫人们习惯称呼的“大凉山”,其实是凉山州的主脉。以黄茅埂为界,以西的山脉称为“大凉山”(包括小相岭、大风顶、狮子山和螺髻山等),以东的山脉称为“小凉山”(包括锦屏山、分水岭、茶条山和五指山等)。
在大凉山土生土长的“中国当代徐霞客”杨勇曾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撰文形容自己的家乡:“儿时居住的金阳县城,仿佛整个县城挂在悬崖之上,有‘地球边缘’之感,脚下又有金沙江流过。母亲常告诫,别往崖边去,水龙王会吸走你们。于是,‘地球边缘’和‘水龙王’就一直伴随在儿时记忆里。”△龙头山断崖,黄茅埂余脉,曾因过于像宫崎骏漫画而登上《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封面 / bilibili在过去,到大凉山旅行,倒不如称是“搭上生命的冒险”。在20世纪初,一名叫“多隆”的法国人率领一支探险队,以西昌(今凉山州首府)作为起点,花费半月,九死一生,成功深入到被渲染得极为神秘可怖的大凉山腹地——昭觉和秋海,并写下《彝藏禁行区》一书。在当时乃至现在看来,大凉山对于外界来说依然是一个神秘莫测又充满吸引力的地方。先不论“世界深度之首”的大渡河大峡谷、中国三大河湾之一雅砻江大河湾、万里长江第一滩老君滩在视觉上的冲击力有多大,邛海,可能已经是大凉山呈现给世人最温柔的一面。邛海不是海,它是四川省第二大淡水湖泊,古称“邛池”,东汉史学家班固编撰的《汉书》便有载“邛都南山出铜,有邛池泽。”许多人抵达西昌,便被泸山脚下泛着绿光的邛海所吸引,碧光荡漾,如痴如醉。马可·波罗也不例外,他曾在他游记第116章《建都州》形容邛海:“碧水秀色,草茂鱼丰,珍珠硕大,美不胜收。”但若论山,又有谁能比得过“四川的隐藏大佬”螺髻山?因“形如少女头上青螺状发髻”而得名,又被人说,“西子浓妆,峨眉淡抹,而螺髻天生”。螺髻山确实天生丽质,光靠素颜就拿下了许多“世界之最”:世上最大的古冰川刻槽遗址、国内罕见的保存完整的第四纪古冰川天然博物馆、世界上唯一的挂壁温泉(螺髻九十九里)......湖泊、冰川、云雾、森林,都可在螺髻山一览无遗。但世人更熟悉的景象许是泸沽湖。没错,这个最早在课本里碰到的字眼,在大凉山便可遇见真身。它为世人所熟知的标签是“中国最后的母系社会”,还保持着走婚习俗。摩梭族人世世代代居于此,在青山、碧水、舟楫摇曳之间沉淀着自己的文化。△位于川滇交界的泸沽湖,被誉为“最后的女儿国” / 视觉中国由于过去的环境较为封闭,大凉山还保留着许多古城。比如刚在今年9月成功由“县”升“市”的会理市,地处川滇交界,自古商贸繁华,还保留着大量完整的明清建筑,是为凉山州唯一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不过到了大凉山,许多人都不愿错过位于首府的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中国第一颗通信广播卫星“东方红二号”、中国第一颗探月卫星“嫦娥一号”等,都是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被送往太空,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它见证了中国在“航天”领域的太多成就。
虽然凉山州时时刻刻用外貌吸引着我们,但再深层一点,那古老、神秘、遥远又独特的文化才叫人魂牵梦绕。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藏于深山老林的凉山州,内核层次极为丰富。彝族在我国分布很广,但凉山州是最典型的聚居地之一,这里521万的人口,彝族就占了53%,其余还有汉、藏、回、蒙、苗等14个世居民族。凉山州这片土地,最早以“邛都”之名出现在古籍上。秦始皇统一中国时,曾派“常頞畧通五尺道”,西汉文学家司马相如也印证了这一点:“邛、筰、冉駥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但显然,早在“邛都”之前,这片土地便先有了人,彝族是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如今彝学界认为,彝族人的祖先阿普笃慕生活在距今2800多年前的蜀洪水泛滥时代,其生六子,其中两支“曲涅部”“古候部”辗转进入四川凉山州境内,繁衍生息至今。△彝族先祖在数千年前已辗转到达四川凉山州境内 / 视觉中国他们是古羌人的后代,“夏处高山、冬入深谷”,信奉原始宗教,敬天地、仰鬼神,崇拜自然和祖先。而能沟通人、鬼、神三界的人,被彝人尊称为“毕摩”。毕摩,可以理解为祭司一类,掌握神权,在彝人社会里地位无比尊崇。他所承担的社会功能也很多,包括送灵、禳灾、祈福、驱鬼、治病、招魂、占卜、推演天文历法、神明谈判等。难怪有人说,毕摩是彝族文化的核心,因为其号称是彝族的“百科全书”,从文学、哲学、艺术、天文、地理、医学、历史、伦理、道德等方面,无不折射出彝族人对自然法则的看法和人际关系的深刻体会。虽然经过现代文明的洗礼,但仍有毕摩不辞劳苦地奔赴于大山之间,特别在美姑县,还有近8000名毕摩手持作毕法器,与山川对话,沉思着遥远的过去。当纵向的横断山脉硬生生地把青藏高原的山势来了一个近乎90°的转弯之时,便为日后凉山州艰难的交通埋下伏笔,尽管有“蜀身毒道”“灵关古道”“茶马古道”的记载,但彝人之间的来往依旧很难,地理环境又在极大程度上塑造了彝族的语言、建筑、饮食、习俗和生活习惯。凉山州彝语在彝语大类中被划分为北部方言,但由于深山阻隔、往来不便等因素,又细分为四类:圣乍土语、田坝土语、义诺土语和所地土语。说不同土语的两个彝人,极可能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
生活在高寒山区,彝族早已习惯饮食以苦荞、肉食为主。高海拔地区适合荞、麦和洋芋的种植,凉山州依然是中国最大的苦荞麦生产地,嘬一杯苦荞茶,吃一把坨坨肉,无疑就是过去彝族人在大山里的最好慰藉。
常年处于大山之中,彝人又有“三色崇拜”:黑、红、黄。黑色代表土地,红色代表火和生命,黄色代表太阳。走近彝人,你会发现他们所穿戴的民族服饰和使用的漆器,都有这三种颜色,“彝族火把节”和“彝族漆器艺术”都已申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过去的彝人大多只能住在瓦板房、石板房和茅草房中,但随着现代脱贫工作的进行,大多彝人已搬进新寨。对于彝族人来说,一个崭新的、有物质基础的现代世界正对他们徐徐打开。
说到美食,西昌可能是国内最最最被低估的实力选手。对于懂吃的老饕来说,西昌绝对是一个值得打飞的去吃的“烧烤天堂”。
《人生一串》的总导演陈英杰早早认识到了西昌在烧烤界的价值,在第一集的开篇便彰显出它的难能可贵:
“西昌的烧烤,自带汉彝混居气质,总在野性中充满了秩序,也在秩序中显露出野性。”西昌,是凉山州的首府,位于大凉山下的安宁河谷,邛海和螺髻山环绕其中。过去,凉山民间的彝族人家大都有火盆,一到夜晚,他们就围绕着火盆,边把高山猪肉、玉米等丢进火盆里烤,边取暖喝酒聊家常。久而久之,便烤出了带有“非遗”名片的西昌火盆烧烤。火盆烧烤,绝对是西昌烧烤界的“掌门人”。饲养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凉山小香猪,肉质紧实嫩滑,干蕨草和松塔熏出的草木香气蔓延到肉里,再蘸上以辣椒面、黄豆粉和芝麻磨成的香料,外焦里嫩,风味一绝。而烤猪小肠也是火盆烧烤里的“常客”,滋滋冒响的火盆,把猪小肠烤得香脆无比,一口一个,那叫一个“爽”字了得。
串签烧烤,也是西昌烧烤大家族里的一员。对比闹哄哄的火盆烧烤,它多了一份“小家碧玉”。把肉和素分门别类地串起,任凭其在炭火里翻腾跳跃,逼出的油脂滴落,那香气便徐徐冒出,最后点缀上孜然和香葱,在口腔里游走,给个神仙也不当。
羊肉串、牛肉串、五花肉串、鸡丁串,再配上解腻的韭菜串、土豆串,一口一串,再来罐啤酒,人生就是这么过瘾。铜鼎烧烤,更考验食客对火候的把控。要想“较真”,那还非选一把铜鼎烧烤不可。中间翻滚着一盆彝家酸菜汤(解腻),在四周的铜鼎上烤肉,不时帮“牛肉”“羊肉”翻个身,那美味的成就感便萦绕在其中。
铜鼎烧烤的食材不受签子的制约,更显随性,五花肉、小肠、排骨、鱼排铺上一圈,可有三五好友相聚那味儿了。
在博大精深的西昌烧烤界,还有一种盆盆烧烤。虽说过去大凉山交通不便,但作为千年古城,西昌也是“南方丝绸之路”(也称“蜀身毒道”)的必经之站,于是,诞生在西昌马道的盆盆烧烤横空出世。顾名思义,在火炉上放上一个薄薄的圆形铁盆,再往里添菜品,便是盆盆烧烤。有了容器,那牛肉、羊肉经高温逼出来的汤汁便有了容身之所,茄子、脑花、金针菇,连带着香料和汁水一股脑咽下,那滋味回味无穷。有了烧烤,西昌人终于明白大山赋予他们的意义,那高山的香猪、半坡的山羊,来自乡野间的风味,始终不曾辜负他们。
大山,曾经挡住凉山的美貌,但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神秘古老的彝族文化和不同于别处的自然风味,要论出圈和热度,我想,中国凉山州一万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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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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